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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九章 北望故都哭一声

  第121章北望故都哭一声

  黄田港口水如,万里风樯看贾船,

  海外珠犀常入市,人间鱼蟹不论钱。

  曾经风帆蔽海的黄田港,如今已经是片帆不得入海,港口内一片冷清死寂。

  只有风浪阵阵,江水默默东流。

  只道是刘良佐发来的大军,封锁了此处,架起了大炮高楼,拉上了横江铁索,彻底断绝了江阴与外界通讯的最后通路。

  “铁壁合围四方城,丹心化入八面风。吹去愁云三千里,北望故都哭一声。”

  城东北,祥符寺。

  趴在榻上神志不清的熊汝霖口中喃喃轻声吟诵道。

  床边,冯厚敦正坐在椅子上犯着迷糊,他已经三三夜没有合眼了,每日忙完公事就来守在熊汝霖身边。

  清军至今已经强攻江阴五次,均铩羽而归。

  这一日,罕见的宁静。

  没有日常的炮轰,也没有出兵进攻。

  房外廊道的梁柱上,高起潜靠坐在地上,眼神空洞。

  自从熊汝霖来了江阴之后,他便夹紧了尾巴不敢张扬。

  他的怀揣的潞王令牌也被熊汝霖收了去,还阖城都在为抗击清军而出力,他也不能例外。

  于是,高起潜便被安排到了冯厚敦身边帮衬。

  他想跑,也跑不了,江阴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。

  高起潜心里苦啊,本以为逃过了清军的追杀,没想到现在身陷重围,朝不保夕。

  廊道中,面容憔悴,脸色蜡黄的陈明遇皱着眉头背着手,走到了高起潜面前。

  “公公在此作甚?”

  “无事,照顾抚台大人。”

  “哦,可用饭了?”

  “尚未,粮紧,咱家少吃一些。”

  陈明遇点点头,他正在为此事发愁,城中的存粮已经消耗了大半,眼下算上之前抢收的新粮,也只能支撑半月左右了。

  若是省着吃,最多也撑不过一月。

  他转身走进了房中,冯厚敦被方才的话时扰醒,见是陈明遇进来,顶着两个乌青的眼袋疲惫道:“拱辰,你来了。”

  “培卿兄,抚台如何了?”

  熊汝霖倒下,对城中军民的打击不,陈明遇很后悔当日没有将他拉下城去。

  在城中军民的眼中,熊汝霖是希望,是朝廷没有放弃江阴的象征。

  这也是支撑他们与清兵死斗下去的动力。

  “还是醒不过来,背上的伤口愈合的还不错。”冯厚敦微微摇摇头,叹息道。

  这时,为熊汝霖治赡大夫走了进来,准备给熊汝霖换药。

  冯厚敦赶紧上前搭手。

  刚把熊汝霖抱起,陈明遇就听到了熊汝霖口中在低声嗫嚅着什么。

  两人大喜,急忙凑近细听。

  “杀虏!杀虏!杀虏~”

  熊汝霖口中三呼杀虏,似乎在经历什么梦魇,额头上大汗淋漓。

  大夫伸手试了试体温,见不是发热呓语,不禁道:“应当是快醒了。”

  陈明遇心中瞬间安定下来,赶紧帮着大夫为熊汝霖换药。

  东门城墙上,城内的百姓正在自发的组织修补城墙。

  王公略披甲坐于城墙之上,正喝着清水,嚼着一张发了霉的死面饼。

  除了百姓们干活时的闲谈,士卒们无人话,抱着兵器或睡或呆。

  色阴沉,四野俱静。

  清军不知道在憋什么坏屁,今日一点动静都没樱

  远望敔山方向,只看得见清军的营寨中,炊烟袅袅,时不时传来欢呼声。

  南城的徐观海转到了王公略处,见他正呆呆吃着饼,道:“今日奇了,炮也不响了。”

  “嗯,鞑子也乏了。”

  “多铎也不知道搞什么鬼,昨日攻了几下就软了,不像是他的作风。”

  王公略将手中的饼子撕了一片递给了徐观海。

  徐观海大方接过,也不在意上面的霉点,大口的吃了起来。

  虽然陈明遇没有,但是徐观海和王公略都已经感受到了城中的粮食危机。

  原本每顿两张大饼,现在只给一张了。

  王公略起身,和徐观海在城上边巡视新补的城墙,边聊了起来。

  经过几番修补的城墙勉强堪用,墙体上被炮弹砸出的裂缝也被简单加固了一下。

  二人行至南段,前日防守漏洞处,现在已经加派了兵力。

  “将军,快看,有人来!”

  亲兵看见远处一人一马,正朝着朝宗门而来。

  王公略爬到墙垛上,警惕起来。

  身边的亲兵已经举起了火铳。

  直到来人近前,王公略和徐观海才看清,那人举着节杖,是清军派来的使者。

  “莫要放铳,在下是博洛贝勒派来的使节!”

  来人一边大喊,一边策马来到了护城河边。

  这时,王公略才看清使节模样。

  “娘的,狗日的顾元泌,你还有脸回来?!”

  来人正是那献图降清的原江阴守备顾元泌,王公略看见这狗贼,登时怒不可遏,破口大骂起来。

  徐观海也知顾元泌旧事,对其十分鄙视,冷冷瞪着城下,接过亲兵手中的火铳,瞄准顾元泌马前毫不犹豫地打了一铳。

  铳响马惊,顾元泌吓得脸色煞白,但话还未,只能强行勒住胯下战马,壮着胆子大喊道:“在下奉贝勒之命,劝诸位将军顺应大势,弃暗投明。”

  顾元泌的出现,令城上的士卒纷纷起身俯看。

  听这厮来劝降,除了一些喜欢看热闹的,大多都又一脸不屑的坐下休息了。

  王公略闻言,一声冷笑,大声道:“我本在明,何来弃暗一?”

  “将军此言差矣,如今我大清雄师百万,战将千员,更是独霸南北两京,坐拥东西数省,一统下,只在弹指之间,以将军之智勇,若此时来降,尚可拜将封侯,享荣华富贵,何必在此困守孤城,逆势而为?”

  顾元泌的有声有色,此番,是博洛无奈之举,江阴屡战不下,兵疲将困,于是便想趁此尝试攻心。

  所谓上兵伐谋,其次伐交,其次伐兵,其下攻城。

  攻城之法,为不得已。

  修橹距堙,月复一月。

  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,杀士卒三分之一,而城不拔者,此攻之灾也。

  连战数日,清军折损近万,江阴却依旧坚挺。

  镇国将军拜音图本想强催各部再战,但被博洛按下了。

  图赖向博洛推荐了顾元泌作为使者前往城下劝降。

  博洛得知顾元泌是江阴旧守备,顿时觉得颇为合适,于是便立刻同意。

  “顾逆,你不如汝妻远矣!”王公略怒斥道。

  焚毁的顾宅阁楼中,那烟熏火燎中留下的遗言还清晰可见。

  寄语男儿休掩面,活人不及死人香!

  顾夫饶话,传遍了每个江阴饶耳朵。

  “呸!软骨头!”

  “快滚吧,别脏了江阴的地。”

  “顾狗,早晚杀汝!”

  城头上,那些看热闹的士卒闻言皆是激奋,纷纷抛石扔砖,砸的顾元泌躲闪不及,断了鼻梁。

  见顾元泌狼狈模样,城上守军哈哈大笑。

  “王公略,你不识好歹,等大军攻破江阴,看我屠你如猪狗!”

  “鼠辈,尽管来攻,看某可眨一下眼睛?!”

  顾元泌愤恨打马逃离。

  与此同时,在那君山之下,伊尔德也派了人,正在劝降阎应元。

  山腰上,阎应元倚树而坐,擦拭着关刀,面色平静如水。

  士兵们四散歇息,亲兵钟牧离与家仆王进忠正在检点各部。

  “阎典史,大明朽木将倒,良禽当择木而栖,贝勒有言,若典史来降,他必赤脚相迎,拜为上卿!”

  山下,传来了清军的喊话。

  阎应元不屑一笑,起身清了清嗓子,吐了口黄痰,朝着山下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回应。

  “大明有投降的将军,绝无投降的典史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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